初夏时节,心意懒散,不期朱乐朋从遥远的南国桂林寄来了他的一部沉甸甸的诗稿《目耕轩诗集》。展卷浏览,不胜喜悦,似乎春去春又回,给我的生活平添了几分高雅的情致。
朱乐朋不是我的学生,与我所学又非同一专业,年龄相去三十余岁,谁知不经意间却成了我的忘年之交。二十年来,不论他在潍坊、去北京、赴开封、奔桂林,我们两人的交往始终没有间断。他尊我为师,我看重他的笃诚、质朴、执着、勤勉,这恐怕是我们之间的友谊能持续至今的一个重要原因。朱乐朋毕业于山东大学,分配到潍坊任教,因而我们有缘相识。他本来是一位称职的高校政治教师,却自幼酷爱书法。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学校拓展素质教育,开设书法选修课,缺乏师资。朱乐朋自告奋勇,愿担当此任。我支持他的选择,而不认为是见异思迁、不务正业。从此,他便踏上了书法艺术的探索之路。又过了几年,我又举荐他投考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艺术研究所(院)的研究生,他在刘守安先生门下,先后获得了书法硕士、博士学位,一步步走上了中国书法研究的前沿阵地,可谓实至名归。
在研究书法的过程中,朱乐朋涉猎了大量古文典籍,潜移默化之间,又喜欢上了旧体诗。先是读,读之不足就写。初试身手,感觉良好,我也予以肯定。此后,他便一发而不可收。本来,中国的文化传统是诗书一家,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现在呈现在读者面前的《目耕轩诗集》就是他这些年来诗海耕耘的丰硕成果。
朱乐朋的这部诗稿共收录旧体诗近二百首,林林总总,洋洋大观。这些诗作,可以清晰地展现出他的生活轨迹,更显示出了他的心路历程。或是对漫漫人生的感悟,或是对学术生涯的追寻,或是对历史人物的臧否,或是对社会弊端的抨击,或是对人间挚爱的张扬,或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或是对地方风情的描摹,或是对大好河山的讴歌,所有这些,都从他的笔端徐徐流出,没有矫情,没有夸饰,显得那么真实、自然。就像一个充满童真的赤子,在向人们叙说着他对纷纭万象现实生活的独特的感觉与体验。他没有沉湎于自我封闭的个人小天地里孤芳自赏,而是和黎民百姓同呼吸、共命运,其审美情趣是健康向上的。他的诗能给人以启迪,给人以思索,给人以美感享受。
著名诗人孔孚曾说过:“诗人的任务不是说教,而是以感情的手指,去撩拨读者感情的那根弦。”诗必须靠感情来维系,没有真情实感是断然写不出好诗的。在这物欲横流、世情浮躁的今天,许多青年人对诗失去了兴趣,读诗的少了,写诗的更少了。而朱乐朋不为世俗所动,蕴含着一颗诗心,对生活充满了诗情。情之所至,不能自已,于是,一首首小诗就像茁壮的禾苗在心田里生长出来。诗中涉及到乡情、友情、亲情,都显得那么情真意切。而展示得更多的则是他对祖国自然风光的那份眷恋之情。正是从这个视角上说,朱乐朋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山水诗人”。
写旧体诗须懂格律,而格律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所以许多青年人都望而怯步,难以涉足。我虽是学中文的,也一直喜欢古典诗词,但落笔却极少,退休后才忝列其中,深知写旧体诗的不易。朱乐朋却知难而进,扬起生活的风帆,驶向旧体诗的王国,这是很难得的。他的诗既遵从格律,又不泥古害意。他从七绝入手,而后体裁不断拓展,逐步伸向五律、七律、五古、七古,不一而足,显得丰富而多样。在旧体诗中,律诗最难写,尤其是颔联、颈联须严格对仗,更不易掌握。而朱乐朋信笔写来,似乎并不费力,常有妙语佳句迎面而来。像《游阳朔》中的两联“雨洗竹苍翠,云飞岫晦明。舟行双岸退,山峭一江平”,不论从画面的构成、语言的韵致上看,亦或从声调的和谐、对仗的工整上看,都可说是一组妙手偶得的好对。
朱乐朋的旧体诗,从总体上看是不错的,但从更高的层次上去要求,还有可提升改进之处。就情感上说,应适当控制,只有到激情难遏、不吐不快的时候,才应该下笔;就品位上说,应有精品意识,厚积薄发,宁缺勿滥,呈现给读者的要力争是上品;就语言上说,应追求简洁、含蓄,切忌平、直、浅、露,语言挥霍是诗之大病;就诗意上说,应注重意境的营造,特别要用心“诗眼”的提炼,所谓“画龙点睛”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