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过七年坦克修理兵,七个春节都是在部队过的。我当兵的时间是1968年至1975年,这个时期有个口号,叫“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要准备打仗”。延伸一下,还有“要准备打大仗,打恶仗,打核大战”。所以,过年不回家,被认为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当兵嘛,就要把部队当做家。

　　当兵的过年,不像地方上那么热闹。不放鞭炮,也不贴对联。大年三十,首先是打扫卫生,军营内外比平时收拾得还要干净。再是洗澡。三个连队轮流去洗,几十个小伙子在一个大澡堂里洗,嘻嘻哈哈,人声鼎沸。之后,换上崭新的衬衣和军装。晚上先会餐,桌上的菜比平时多几个,有鱼有肉,但没有酒。然后开联欢会,演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虽水平不高,但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异常热烈。或者放一场电影。连队还分炒花生和苹果。

　　一个河北战友让我给他往嘴里扔花生米,扔一颗,他嚼一颗,咯吱咯吱,如老鼠一般,吃得蛮香。我“灵机一动”,想搞个小恶作剧,找了个黄粉笔头,先扔几颗花生米,再把粉笔头扔进他嘴里。他嚼了几下才觉不对,忙去水龙头上漱了好几遍口,回来就追着要打我。我边逃边笑得前仰后合。

　　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饺子,于是每个班头一天就准备一张大三合板,是放饺子用的。初一一大早,以班为单位,去炊事班领面、领饺子馅。之后,就在餐桌上拉开阵势包饺子。战士们各尽其能,做剂子的,擀皮儿的,包的；比较笨不会包的,就在三合板上排饺子,人送外号“排长”。我从五六岁起就会擀饺子皮儿,所以一个人擀的能供全班包。有的战士就笑话别的班:你看俺班长这个水平!你们那是啥水平!还三个人擀皮儿!下饺子要排队,九个班一个一个地来。这时,就听灶间的鼓风机一个劲儿地响,炊事员们忙得不亦乐乎。饺子熟了,用大笊篱捞到一只大铝盘里,或行军锅里,三四个战士抬到宿舍,全班就围着美滋滋地吃起来。

　　吃了饺子,有的人要去站岗,过节也不能忘记战备；有的去洗衣服；有的结伴去营房外边散步；还有的去市里逛街买东西。有的战士的妻子或女朋友来探亲,或来结婚,就陪着去爬泰山。那时候上泰山是不要门票的,但也没有车和索道。要从营房步行到岱宗坊,再步行上去,到了玉皇顶,再步行从西路下来。为了看日出,凌晨两三点就要出发,还要借战友的军大衣给军嫂、新娘子或是准军嫂穿上。

        ◎有令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