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雪花纷扬的夜。三五个同事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聚餐。三杯两盅下肚,话题“哗啦”扯开。也不晓得是哪个,提议每人说说与冬天有关的罗曼史。
人人跃跃欲试,却又个个犹抱琵琶。倒是德哥爽直,端起杯酒,脖子一仰,故事便大珠小珠落玉盘地从嘴里“嘣”出来。
那年,女友在省城长沙学习。我顶风冒雪赶去长沙,不为看她,而是去摊牌分手。女友当时是厂级干部、劳动模范、人大代表,而我只是一名普通工人。女友的家人坚持反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我满脸倦容,失魂落魄地走出火车站,女友奔过来,惊喜地上下打量我。见我像个木偶一般呆立,女友一句话也没说,突然蹲下身,伸出白嫩的小手,麻利地将我左脚上散开的鞋带系上,又拍了拍我裤腿上的灰尘,这才轻轻说:“走吧。”女友系鞋带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干脆,没有半点的犹疑和扭捏。我心头一热,把话到嘴边的“我们分手吧!”换成了“我们结婚吧!”德哥泯着酒,双眼炯炯发亮,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这些年,老婆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可印在我脑海中的,仍是那个系鞋带的动作。”
轮到盈,她娇憨地笑了,双颊红霞飞。她柔柔地说,认识男友的时候,我们都很穷。每次约会,男友只会给我带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他怕烤红薯冷掉,总把它焐在怀里。烤红薯先是让我暖手,最后暖胃。恋爱时的很多情节我都已淡忘,但他从怀中掏烤红薯的傻傻模样,我却永远忘不掉。
林说,那年冬天,在长沙的女友比他先放寒假,留在学校等他从北京一所大学回来,打算汇合后回湘西老家。当时下着鹅毛大雪,林星夜兼程,赶到女友学校时天刚亮。女友尚未起床,宿舍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林冷得瑟瑟发抖。女友听到他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不顾羞怯,勇敢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把他冻得冰冷僵硬的手捉进被窝,用双手焐着。林半蹲在女友床前,直到双手被女友焐得暖乎乎的。
听着他们的故事,我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十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凌晨的街头,总是白茫茫一片。坐在下夜班的厂车上,老远,我就看到昀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像一只大笨熊,在原地跺着脚。昀的右胳膊上还搭着件旧棉袄,身旁的自行车像个忠实的卫兵,和他一起静静地等着晚归的我。一见我下厂车,昀便飞奔过来,把棉袄往我身上一披,然后飞身骑上自行车,载着我“吱嘎吱嘎”往家里赶。
这样的冬夜,围炉忆起一个个爱的细节,粗砺冷漠的心变得柔肠百结。爱的芬芳在心头氤氲,如火锅冒出的白雾,热腾腾,暖乎乎。记忆如浪里淘沙。最能温暖我们心灵的,总是那些朴实无华的细节!
◎肖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