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郝辉(化名,男,40岁)

　　她是我的前妻

　　“体重正常,血压正常,胎心正常,胎位正常,一切都很正常!”

　　妻子陶燕(化名)一走出妇产科的门口,就眉飞色舞地一口气告诉我这些。我接过孕妇手册,禁不住又仔细看了看大夫的检查结论,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妻子隆起的腹部,说:儿子,再过两个月咱俩就见面啦!全然不顾走廊里众多人异样的目光。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搂着一个二十七岁的孕妇,别人的目光不异样才怪呢!可是我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对于爸爸这个角色,我实在是期待已久了啊!

　　咱们去看看婴儿小床吧,陶燕说。

　　好的,我爽快答应了。目前对我来说,即将出世的孩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得多。再说,我的公司已经正常运转三年了,一旦发生我必须出面做的事情,自然会有电话打过来。

　　我俩一直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孩子该买张什么样的小床,直到电梯一开的一刹那,说笑才嘎然而止。

　　我们看见了她:头发剪短了,脸颊变胖了,腹部高高隆起了……

　　你怎么……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还是陶燕打破了僵局,说:你也来检查啊?

　　她平静地笑着点点头,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然后上了电梯。

　　她是我的前妻,我们离婚刚刚六个月。

　　她不是不能生孩子了吗?陶燕像是自言自语。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我径直把陶燕送到自己家的楼下,说:今天咱们不去买床了,我先出去办点事。陶燕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我开着车直接又去了医院。我几乎是跑步来到了妇产科,可是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了。我想了想,然后找到值班的医生,说:大夫,我老婆的检查结果找不到了,您能让我看看您的检查记录吗?

　　医生一边批评我的粗心大意,一边把检查记录递给了我。我急切地翻找着,终于,就在陶燕的名字以后第六的位置,我找到了她的名字。我看看预产期:正好比陶燕的预产期拖后一个月。

　　离婚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一股愤怒之火从心头升起,她竟然欺骗了我!

　　放弃了那个孩子,种下了一颗苦涩的种子。

　　我沮丧地回到车上,开始抽烟。往事象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涌入脑海。

　　我和她是大学同学。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绝对是日久生情的那种。毕业以后,我们就在工作的城市郊区租了房子住到了一起。并不是我俩的思想多么开放,当时,对两个同样来自农村的人来说,住在一起实在是可以节约一些开支。再说,迟早要结婚的,我们都早已把对方视为自己的唯一了。

　　住在一起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她刚刚参加工作,又没有结婚,怎么敢要这个孩子呢!商量了几天,我俩决定不要了。找了一个星期六,我陪着她来到医院做了手术。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因为太心疼的缘故,手术结束后还没有走出手术室,她竟然晕倒在门口。我当时吓坏了,把她抱到躺椅上躺了半天,才又用自行车带着她回家。只休息了一天,星期一她就照常上班去了。没有结婚,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让大家知道啊。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时放弃了那个孩子,却为以后的生活种下了一颗苦涩的种子。

　　后来,我们努力地工作,简单地结了婚。再后来,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在她的支持下,我还办起了自己的公司。一切都按照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只是遗憾的是,五年前当我们决定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却一直不能如愿。她开始到处寻医问药,几乎跑遍了各个大城市,几乎天天吃中药,就是没有结果。

　　我开始不敢回老家了。我不愿意再编谎话欺骗自己的父母。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盼望着早点当上爷爷奶奶。开始的时候,我都以工作忙为理由,劝说父母不要着急,等经济条件好了再考虑。但是,等买了房子车子,并给老家也翻盖了房子,这个理由父母已经不再相信了。虽然父母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是,父亲的唉声叹气,母亲的千万叮咛,都像根根钢针刺入我的胸膛。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生长在山区的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母亲能这样不声不响地暗自焦急和伤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咱们离婚吧,真不忍心让两个老人失望了。每一次从老家回来以后,她就这样对我说。

　　别说傻话了,咱们又不是没有过,一定会有的。我总是温柔地安慰她。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的心里根本就是一片迷茫。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两个人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要不上个孩子呢?难道这就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

　　苦闷、郁闷、无法与人倾诉的日子一直持续着。

　　我放纵了自己。我左右为难。

　　有一天,我去省城见一个客户,只带了助理陶燕。晚上,在客户的再三劝说下我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回到宾馆以后,面对细心照料自己的美女助理,我放纵了自己。

　　我一开始感到很后悔,但是每次看到陶燕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自我开脱:她是自愿的,自己也只不过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一个月后,陶燕去送文件的时候,突然悄悄地对我说:我怀孕了。我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却又莫名其妙的兴奋。还没有等我开口,陶燕就说:我就说休长假出国学习,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送给你和嫂子吧,反正你们现在也没有孩子。

　　我看见陶燕满脸诚意,很是感动。但是如果自己这样做也太对不起这个漂亮又能干的女孩了。让我想一想吧,我说。我发现自己很想要这个孩子。

　　回到家里,我把实际情况全部告诉了妻子,包括自己很想要那个孩子的念头。在我又检讨又保证地诉说中,妻子一直低头不语,等我说完,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她一定很爱你,咱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了,我只开走了车子,其它包括存款在内的一切全部留给了妻子。我感到很内疚,但我也知道妻子的态度是坚决的,也许她早就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心理准备。

　　我马上和陶燕低调结了婚。实际上我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活泼又温柔的年轻女孩子,只是都把她当作“年轻人”而已。现在,她肚子里孕育着自己的骨肉,心中的爱恋油然而生。

　　但是,为什么离婚的时候前妻不告诉我她也怀孕的消息呢?难道前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吗?我决定找到她问个明白。

　　我回到了原来的家。敲门。

　　开门的是我原来的岳母。你来干什么?前岳母显然余怒未消。

　　我不知道她也怀孕了啊!我急忙说。看着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的“家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岳母叹口气,让我坐下来,详细地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原来,离婚一个月以后,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而那时侯,我已经又结婚了。对她来说,年近四十的年龄使她绝对不能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更何况,这是她和我的孩子啊。她决定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我离开了“家”,耳边回响的是前岳母充满怨尤的话语:你现在可是满意了,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如果你真对她好,当时耐心等一等多好啊……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以后的一切,我左右为难……

       ◎仪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