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身陷旷日持久的感情漩涡,若要改变,重塑自我,定是一个艰苦漫长的自我挣扎的过程。
倾诉人:钟琴(化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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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史剑相识是在我简陋而朴素的婚礼上。我与丈夫纪明都来自农村,又属于单亲家庭,婚事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纪明邀请了本单位的摄影师史剑来录像,在当时,我觉得就是张扬炫耀的事了。
自从婚礼上见到史剑,我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们的新房临时安置在卫生局办公楼一楼的单身宿舍,二楼就是史剑的办公室,偶尔见面,总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与史剑的第二次合作,是我在医院讲授了一节课,正巧也是他负责录制的。也许是他摆弄摄像机的姿态,让我产生了崇拜与欣赏,也许是他带有磁性的男中音诱惑了我,也许是他略带异域特色的白皙脸庞,文质彬彬的儒雅风度吸引了我,说不清。反正,自此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彻底陷进去了,在无边无岸的单相思中不能自拔。一场旷日持久、刻骨铭心、凄苦无望的暗恋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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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不久,我发现纪明变了,把他家的事情看得比我重要百倍,仿佛我是外人,而且变得庸俗不堪,我开始悔恨自己年轻冲动,爱慕虚荣,为工作调动,轻率地把终身幸福依附于婚姻。
与此同时,史剑的形象在我内心变得越来越完美,对他的爱恋也随之水涨船高。明知史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儿女(他是满族人,政策允许),我还是给他寄了一封爱慕信,表白心迹。几天后,史剑值班,楼下相遇,与我一起走进了附近的“腊梅书屋”,说:“几天前,我收到一封信,猜来想去不知是出自谁的笔?”我模棱两可地没有明确表态。这时,纪明正巧从此经过,我们便岔开了话题。
史剑的音容笑貌总是萦绕在我的脑际,抹不掉,驱不走。我盼望着他上下班时,能看上他一眼。可是,总是事与愿违。是他在尽量地躲避我?还是因信在憎恨我?史剑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空间,我已无路可逃,难道他是我今生的劫难?我把每天能看到他当成了快乐的节日,也是我莫大的幸福与企盼。
耗费了好几个晚上,我把自己的暗恋相思,写成一封厚厚的信。清晨上班前,趁史剑在办公室拖地时,当面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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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剑竟然把信件之事直截了当地告诉了纪明。纪明得知后,简直气得要爆炸了,连杀我的心都有了。不堪回首的经历,可想而知。我不想在此一一赘述。
第二天,我与纪明去办理离婚手续,未成。身心疲惫。我没有做出轨之事,只是一厢情愿地表达了自我感受,如实地传递给了我爱慕已久的人,大错特错就是选错了对象。其实,史剑从未对我做出半点回应,更没有过分之举。可是他不该用如此做法亵渎我纯真的感情,巨大的悲哀如洪水一样汹涌而来,无法逃避,也不愿逃避,任由痛苦席卷身心,我甚至想到了死。我不恨纪明,但是,我对史剑恨之入骨。回头看看,自己扮演了一个多么愚蠢可悲的角色呀!
不久,我们搬离了办公楼,居住到不远处隔街相望的小区。终于离开令人烦忧之地,我的心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牵挂,有点失落,甚至对他也没有那份咬牙切齿的恨了。
随着生活的搬迁和孩子的降临,我的心思基本用在孩子身上了,但是,那份思念的感觉还会时常袭卷而来,如一阵恼人的秋风,在忙忙碌碌中永远不忘寻寻觅觅史剑的影子。即使看不见,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也能感觉到与他擦肩而过。用心体会他的存在,向日记倾诉相思,成了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在爱恨交织中,整整度过了十二年。常常,自我感慨万千,那份心动,那份颤憟,那份牵肠挂肚和幸福的滋味,今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我犹如蜗牛一样生活着,坚硬的外壳就是我对史剑的暗恋。
生命因他才美丽,我一直在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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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多变,近日得知,我们居住的宿舍楼马上要拆迁,这意味着将不能再经常看到他。虽然他并不懂得我默默的情怀,但我无法忘记,无法停止思念。拆迁日期越来越逼近,我的失落与惆怅也随之越来越重,如浓雾一样淡不了,散不开。
鼓足勇气,我决定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拨通了手机号码,未接。一会儿,他打过来,询问:“刚才是哪位打的电话?”激动地听到期待已久的磁性男中音,我却没有勇气坦诚承认,仓惶之中说了声:“对不起,我打错了。”匆匆挂掉电话。我既担心害怕他听出我的声音,又唯恐他不知道我是谁。他竟然丝毫也没有预感到是我,蠢蠢欲动、起伏激荡的心再一次跌入深谷。我悔恨自己的怯懦,为什么没有勇气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呢?
反复斟酌,犹豫再三。下午,我再次鼓足勇气给他发去一个短信:“风车转岁月,物事人如昨,梦里春树绿,应笑多情我。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个荒唐可笑的我吗?几天前因事欲咨询于你,又没有勇气去找你,为此惶惑不已。上午听到你的声音后,释然,不知余生能否再见上一面?zq”短信一直未回复,至此,我已备受煎熬。他不至于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吧?我好恨,恨自己!恨自己的作贱、莽撞与冲动!郁闷到崩溃的边缘。看来,我与他确实真的无缘无份。
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我何尝不是这样呢?我是在别人羡慕的眼光和夸赞声中长大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竟迷失了自己。沉默是金,雄辩是银。他无言地蔑视,让我仅存的一点自尊也丧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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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许他是一个理性的正人君子,他始终用沉默回应我的多情善感,让我的纠缠与暗恋一点点地自生自灭。其实,十几年的相思,十几年的梦想,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与爱的真心,从不想给他增设任何精神负担。
拆迁日日逼近,似乎感觉到这份无望情感的死刑期限倒计时,我像一个恐慌的失足落水者,抓不住任何救命的稻草,在情感的漩涡中奋力地挣扎,拼命地奔跑,却找不到岸,上不了岸。多年来,见他,想他,幻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定势,面对突变,无法接受,也无法适应。十几年,那份执着的爱就这样无影无踪化为泡影了吗?要落下帷幕了吗?他是我灵魂的伴侣呀!我不心甘,不心甘!想到这些,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了……
道理我心明白。也许,正是史剑男人的理性,让我拥有了平静稳定的生活与工作。也许,我的暗恋情愫一旦接触到现实的礁石,便会见光死。也许,得到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搬迁不是一件坏事,能够帮助我走出情感的困境与漩涡,结束这场自我纠缠的暗恋。但是,一想到无法看到他,无法感知他的一切,那种深深的失落与惆怅又会突袭而来,刺痛心头,搅得我寝食难安,魂不守舍,心神不宁,仿佛自己就是一片落叶,离开了史剑这棵茂盛的大树,就永远失去了依托。瑟瑟严寒,我在秋风中飘零,没有方向,一片困惑与迷茫……
◎傅彩霞